十五
冬天剩下最後的力道吹著微弱的風，外頭還是稍稍冷著。今年東佑春節沒有回家過年，全心全意幫忙教授整理研習後要交出的論文還有新學期的課程資料，年節和幾個學長姐在李教授家湊著也是過去了。專心在一件事上讓東佑覺得很平靜，很安心，好像任著時間這樣流逝也沒有關係，就這樣忘下一些事情，也許也很好。
今天東佑也在大學的研究室裡，儘管下禮拜才是開學日他還是天天報到，學校裡還空蕩蕩的，這樣才更能專心。手邊的工作進行到一個段落，東佑終於停下來喘口氣，剛摘掉耳機，就看到手機上數通未接來電通知，糟糕了……急忙滑開手機，一條滿是字的訊息即刻跳出來。
「呀！申東佑你首爾待久了連回家都懶了！我這禮拜要去首爾辦活動順便找你，你乖乖待著，知道吧？看到這訊息還不快打通電話給媽媽，她成天念著你呢！」幾行急躁的字透著擔憂的語氣，熟悉又懷念，東佑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手機畫面滑到撥號，東佑低著頭，耳中卻聽到「嘰──」的一聲，研究室的門緩緩地開了。東佑趕緊抬起頭，一個人走了進來，過分熟悉的身影讓東佑更是慌亂，是要站起來還是要繼續坐著呢？是要幫他關門還是幫他倒茶呢？還來不及動作，那個人就走向擺滿杯子的玻璃櫃前，準備泡茶。
「振永？」
「喝茶嗎？」
「我已經在喝了。」
為什麼搞得好像我才是客人一樣？東佑搖搖頭，看著振永自在捧著馬克杯走過來，隨便拉張椅子坐下。
「今天為什麼會來學校？不是還沒開學嗎？」
「嗯？我來見你啊。」
「嗯？！咳咳咳！」
被振永笑著說出的話嚇得東佑嗆了一口茶，振永趕緊站起接過他手上的杯子往桌上放，再拍拍他的背。
「被嚇到了吧？嘻嘻嘻～」
「什麼啊……」
「今年工作變得比較忙，實在沒辦法來學校上課……所以今天真的是，來見你的。」振永伸出手摸摸東佑的頭，依然笑著。到底哪一句話才是騙人的，哪一句話才是真的，東佑突然不明白了。
「你不能來學校了？我們不能見面了？以後還能見面嗎？」東佑抓住振永的手，小心地問，小心地連聲音都在發抖。
「聽我說……」手摸上東佑的臉頰，振永輕輕說：「只要你想見我，我們不管什麼時候，不管在哪裡都可以見面的。」
明明是讓人放心的句子，東佑的心卻緊了起來。
原本以為日子是一如往常地過，居然在一個冬天過去以後一切都變了，太專注在一件事上就會忘了別的事。他忘了振永本來就和他不一樣，他還要在這狹小的研究室待上一陣子，但是振永不會再像過去那樣理所當然地坐在他身旁和他一起讀書，一起談天說地。東佑嘆了一口氣，他現在才知道自己忘了珍惜那些日子。
不過，還可以見面，這樣真是太好了。
緊皺著眉頭的東佑終於笑了出來，就在下一刻振永身上的香水味撲上臉，振永緊緊地抱著東佑。是該推開呢？還是……東佑不再多想，空著的手環住振永的身子，盡力壓抑著自己的顫抖。
「想我的時候就告訴我，想見我的時候就告訴我，告訴我……」振永在東佑耳邊輕輕說著，「全都告訴我，關於你的全部我都想知道……」東佑沒有說話，只是嗅著振永身上舒服的味道，多聞幾次，就能忘記……那晚讓他作噁的酒味。
「這裡，喜歡嗎？」一邊說著，聲音轉成振永的呼息在東佑的耳朵吹著，東佑瞇起眼睛喊癢。振永微微笑，捧起東佑的臉，覆上他的嘴唇，一點都不敢多用力，吻著。明明就不是第一次，但東佑還是不自覺停了呼吸，直到受不了才推開振永，大口喘氣。
「東佑，總是這麼可愛。」
「什、什麼啊。」
東佑紅著臉別過頭。振永跟著側著頭，看著東佑垂下的眼睛。
東佑的額頭、眼瞼、臉頰、鼻尖，振永的吻一次次地印。突然，他停下動作，東佑疑惑地張開眼睛，對上振永的笑眼，「要記得呼吸喔。」振永這麼說，吻上東佑笑著的唇，吻著、兩人的舌尖互探，濕熱而黏膩。
「唔嗯、嗯嗯……」東佑的嘆息藏在喉嚨裡，他看不見的振永的手在身上游移，從腰間到胸口，隔著衣服的手指搔得東佑忍不住晃著身體……這種搔癢，是喜歡呢？還是什麼？東佑覺得腦袋發脹，勾住振永的脖子，就像要溺水一樣。忽然一陣冷，不知何時振永靈巧地解開東佑的襯衫釦子，他的手撫上東佑的胸口，冰冷卻讓身體更加火熱，東佑僅剩最後的理智讓他想起一件事情……
「叮鈴叮鈴──！」
忽然一道鈴鐺的碰撞聲從研究室外頭傳來。
這道聲音像桶冷水瞬間潑醒了東佑。
「真沒有想到有機會見到你啊，你是要進去嗎？研究室門鎖起來了是吧？你等等啊！」李教授的聲音響了起來，像是在和另一人對話，室內的東佑瞪大眼睛，趕緊推推還捨不得放開手的振永。
「哎，抱歉這鑰匙很吵吧？我們學生說我老是會忘記鑰匙放哪裡，特地幫我裝上的。但我這樣拿像個小孩子似的，我想拆他們還不讓呢！哈哈哈～」教授拿的鑰匙上的鈴鐺像是警鈴般持續響著，東佑這時候無比感謝那幾位出了這種好主意的學長。
「鏘、鏘」幾聲，鐵鑰匙碰著鑰匙孔，東佑整整自己的衣服，扣上被解開的釦子，瞄瞄身旁坐在椅子上捧著茶杯搔著頭髮彷彿無所事事的振永。一個深呼吸，東佑把耳機戴上，振永在這時候靠上東佑的肩膀，閉上眼睛。
這傢伙做什麼啊！東佑才想推開振永，這時就聽見，「喀噠」一聲，研究室的門開了。東佑轉過頭，李教授走了進來，身後跟著一個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出現在這裡的人。還以為只會在順天的那個男孩就在這裡，孔燦植和東佑對上眼，有些驚訝，卻笑開了。
東佑知道振永還靠在自己肩膀上，但是他不知道，這時候的振永其實正抓著他的衣袖，抓得好緊不願意放開。
「嗯？你們兩個都在啊！怎麼還鎖門吶？約好來學校看成人影片嗎？」教授笑著說，一邊指著沙發要燦植坐下。燦植恭敬地點點頭，坐在面向東佑的位置上，只是微笑。
「才、才沒有呢！今天，今天真熱啊～」東佑拿下耳機，推開振永站了起來，往玻璃櫃走去。「燦植，你怎麼來了？喝茶嗎？」
「東佑你是不是暖氣開太強啦？看你臉這麼紅連襯衫都拉出來了，哎，我來看看啊……」教授往牆壁的空調遙控器走去，沒有注意到東佑這時轉頭怒視振永，振永看了看燦植，又撇開頭望著牆壁。
「東佑哥忘了嗎？昨天說好你要帶我逛校園啊。剛剛也有傳訊息給哥呢。是不是太專心了沒看見呢？」燦植接過東佑遞來的茶，雙手捧著喝了一口，揚著嘴角。
「東佑你是不是忙論文變得健忘啦？哎，年紀輕輕的真可憐啊！哈哈。振永啊，今天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！」教授對振永招招手，微微笑：「這學期不能繼續上課真是可惜啊，來，我拿些東西給你。」振永走到教授的桌旁，靜靜地看教授抽出幾本音樂專書和幾張CD。
東佑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，看著燦植充滿興趣地四處張望。
「真是抱歉啊，今天可能沒辦法帶你逛逛，我的進度有些落後……」
「啊……不過，哥也認識振永哥嗎？」
「嗯？……振永嗎？對對對，他就是我跟你說的鄭振永，和我很要好的朋友。」
兩人同時轉頭看向站在教授身旁的振永，燦植靜靜地說：「原來如此……我還以為只是同名同姓的哥呢。」
「嗯？」
「不不，沒什麼。」
東佑看著燦植，他只是瞇起眼睛笑了笑。
「東佑。」
「嗯？」
「原來你和燦植也認識嗎？」
結束和教授的對話，振永走到東佑身後，靠著沙發椅背，沉沉地問。
「嗯，咦？振永你和燦植本來就認識了嗎？真是太巧了！我去順天的時候啊，剛好遇到燦植在那邊打工呢！燦植真的是很可愛的弟弟，我本來想介紹你們認識呢！」東佑轉過頭，開心地說著。
「我們認識很久、很久了呢……」
「哈～只有我跟你們認識不久！」
聽到兩人認識，東佑非常高興，他的嘴角揚著，連振永摸著他的肩膀都沒有感覺，當然他也沒有注意到燦植聽到自己那句話時皺著眉頭。
「不，我們都認識很久、很久了呢……」
「燦兒！」
不知道為什麼，振永突然出聲打斷燦植的話，東佑歪著頭。
「今天燦植感覺好不一樣啊！總是在打啞謎，這就是在大城市的燦植嗎？哥哥覺得好寂寞啊～」就算嘴巴上這麼說，東佑還是笑著，雖然他不太懂燦植和振永之間的關係，但是這種巧合感讓東佑覺得十分驚喜。
「覺得寂寞的話我就常來找哥吧？振永哥不能來的話，我來上課吧？」
「真的嗎？真的嗎？我跟教授都很歡迎喔！」
「燦兒你別亂說話，時間差不多了，我們該走了。」
東佑看起來充滿期待，身子稍稍向前想把燦植看更仔細，振永即刻抓住他的肩頭不讓他這麼做。
「不是才剛來嗎？就要走了嗎？」
「東佑你別攔人做正事，你自己研習的報告書還沒交呢。」
剛剛忙著接電話的教授走了過來，拿著手上的資料夾敲敲東佑的腦袋，東佑才想起進度真的落後的事情，不敢多話。
拎著一紙袋剛收下的書和CD，振永和燦植兩人走出研究室，東佑和教授坐回沙發，一起大嘆一口氣。平常只有自己一人都沒什麼感覺，但是熱鬧的研究室安靜下來，才讓東佑真的覺得，有那麼些寂寞。
「東佑……你是真的不知道振永和燦植是同公司的人嗎？」
「教授，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？」
教授拋出這個問題，讓東佑十分困惑。
「我聽說過你對韓國流行音樂不聞不問，原來這麼嚴重啊……他們兩個可都是偶像團體的成員呢。」
「可、可是振永說他是音樂人啊……」
「啊～要說是音樂人，也是可以吧……」
「教授，請多跟我說他們的事情！」
「什麼啊，我可不追星。查資料是研究生的專長，自己查啊。」
「好吧……」
教授聳聳肩，讓東佑乖乖地站起來走回自己的桌子前，望著暗下來的電腦螢幕，查了以後到底會知道什麼事情呢？才剛坐定，李教授又開口說了一件事。
「東佑啊。謝謝你啊。」
「什麼事情？我什麼都沒做啊。」
「你記得我跟你說過，振永剛開始來上課的時候，我也幫他找了一個學伴吧？那個男生啊，看起來好好的，沒想到正是他的狂熱歌迷，幸好振永還沒有給他連絡方式，就說工作行程不適合把那人打發走了。雖然很快就解決了，但也很對振永很抱歉啊……」
居然有過這種事情……東佑靜靜地聽著教授繼續說下去。
「這學期再跟他提學伴的事情，他聽到你的名字就跟我要了照片，他看了以後就高興地說這人一定可以的。」
要照片？什麼啊？！這人果然只看臉啊……東佑忍住心中滿滿的吐槽。
「後來能夠看到振永這麼開心地來上課，和你處得這麼好，老師也很高興。當振永的學伴這段時間，謝謝你啦！」
「沒、沒什麼，我也向振永學到很多……」
「那真是太好了。呵呵呵，振永是真的很喜歡你呢……」
教授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機，絲毫不覺得剛剛說了什麼奇怪的話。但是東佑沒有錯過那句話。
東佑問：「老師……剛剛說了什麼嗎？」
「嗯？我說振永很喜歡你啊。錯了嗎？你不是也很喜歡他嗎？」
聽見李教授這麼說，東佑沉默了幾秒，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個一直在他腦袋裡轉著的問題。
「老師，男人可以喜歡男人嗎？」
「嗯？好奇怪的問題啊。有什麼不可以呢？」
聽見東佑的問題，李教授咳了一聲，接著是止不住地笑。東佑望著眼前的教授，想起今年在李教授家過年的情景，一起過節的人並不多，除了教授和學生以外，陪伴在教授身旁的是一位爽朗親切的男人。
男人可以喜歡男人嗎？可以不畏懼世人眼光執起彼此的手走下去嗎？兩人會有未來嗎？夜深人靜這些問題一個個蹦上東佑的腦袋，但是現在在教授的笑聲中，這些煩惱顯得微不足道。是啊，有什麼不可以呢？東佑也跟著笑了。
研究室安靜下來，有一句話梗在東佑喉嚨裡。
現在好想見你、就是現在，好想見到你…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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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Another side分開算篇的話現在也有快30回了？！驚！
感謝大家支持這個沒什麼的小文到現在，我會繼續努力的嗚嗚嗚～
文章細部等another side出來會再修改，有空可重看啦啦啦～
歡迎留言說感想阿(繞手指)
我最近的感想是振永都不還東佑圍巾真的很可惡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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